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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地感動,文化傳承

在地感動,文化傳承

菊島文學獎

分隔線
洪筱玟
  • 屆別:第九屆
  • 組別:中學組
  • 類別:散文類
  • 名次:首獎
  • 姓名:洪筱玟
  • 題名:童年之牆
  • 內  容:
  • 童年之牆
    又是午後,三十一、二的高溫與紊亂的思緒相撞,偶爾撞倒幾陣唧唧啾啾的鳥聲,或是推翻那灼熱的陽光,燙得風都嚇跑了。

    也許一口冰水能換來霎時涼爽,我用扇子設法攔住些瞬間,空氣中不曉得捺了多多少少,而擱淺的那些呢?

    索性放棄扇子,選擇買下這一扇窗,我拾起些碎片,在外頭正滾得沸騰的遠景,沖泡。

    就像是兒時有點遙遠卻又鮮明甘甜的點滴,咾咕石一層又一層的堆,堆砌,我的童年。

    石縫間奔奔跑跑的身影,與嘴角構成一種奇妙的默契,喘氣聲獨自個繞行,樹旁、柏油路上,抑或自作主張的傾洩在緊張中,汗水壓滿每一處毛孔,晌午時間,被炸得金亮悶熱。

    倉倉促促的步履緩了下來,這女孩仰頭望了望這高牆,這是一種奇怪醜陋的石頭,在她旋轉著恐懼的眼珠子中,它凹凹凸凸像怪物一般,有時還有許多小蟲子找它聊天喝茶呢!然而,稚氣的眼眨了眨,剎時短小的腳「碰」一聲向上躍起,雙手一屈,膝前洋裝上的小印花染了個小褐色點,腿上也劃了一道細長的痕,微微淌出點鮮紅的血,但在她興奮滾動的血液中,似乎微不足道。

    費盡力氣的坐上牆,而她又匆匆地轉身準備跳下牆,那穿著白色小印花洋裝的身影,搖搖晃晃的探,細細的手臂顫抖著,「唰」的一聲鬆開,所幸,碰巧踩上方方正正開了三個孔的空心磚,在驚嚇的安靜中,「謝謝!」她羞澀的笑了笑,隨即在瞬間的寧靜規律中,又擾亂的加入了匆忙。

    就像是漫無目的的跑著,也許該說是迷路了。在下巴氾濫的汗水,氾得她都慌了,急切的步履只想匆匆的找個休憩地方,不知道哪來的直覺,在南邊不遠處,她跑了過去。

    這是一棟看起來老舊不堪的古厝,女孩頑皮的踹了踹,牆面立刻發出抗議,無數的石礫剝落,有的成塊,有的成粉狀,裸露的凹洞嚇得她直往後退,即使她心中萬分恐懼,仍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,就這樣眼神來來往往的閃躲、凝視,又愛又恨的。

    頂著艷陽,滿臉被高溫燙得發痛,她繞了繞這間「鬼屋」(她不知道這叫古厝,而看起來陰陰森森看起來像鬼屋),找了找,可終於找到一扇木製的門,同樣的,也是相當的破爛,這扇門是用木板排列釘成,中間的細縫相當大,有得還殘缺幾角,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一個個小咬痕,像是被狠狠的啃食一般,而這門只用木栓固定,上頭綁著一條不怎麼堅固的麻繩,麻繩上有著許多汙點及缺裂,但它仍忠實的連結門與栓子,栓子看起來鬆鬆的卡著(其實還挺牢固的……),女孩呆望著,像是在思考。

    「有人在嗎?」她輕輕的敲了門,等待良久,仍然沒有任何回應,於是女孩用力想將栓子鬆開,她雙手緊扶著沉重的木栓(栓子比女孩還要高上許多),用力的往外抬,怎知,繩子可是越拉越緊,門始終緊閉。她休息了一會,又扶起木栓,這次她將栓子往右轉,女孩越轉越向後退,一面用手將其扳下,一面又怕木栓掉下打到頭,進進退退,手臂拚命伸長的古怪模樣,可真令人哭笑不得。折騰了一會,木栓離開牆面,女孩一驚便鬆手,說也頗重的木栓掉落地,激起一地灰塵,她緊張的探了探頭,深怕巨大的聲響驚動了大人,像做虧心事般,她迅速跑入屋內,以為這樣就沒人知道了。

    「鬼屋」中就像一個不同的世界,風從屋子四隅吹來,捎來一陣陣清涼,「哇!」女孩開心的大叫,屋內她的聲音奔來跑去,惹得她嘴都咧了。輕巧的穿梭在窄小的走道,白色的影子格外搶眼,即使身旁牆邊都是「奇怪醜陋的石頭」,但欣喜的腳步聲仍轟隆隆的環繞在空蕩蕩的住屋,她穿梭每一個房間,覺得新鮮有趣(其實每一間都是空房,家具早已不在,乍看都一樣),即便有時蜘蛛網勾上了裙擺,或是有時灰塵逗得她「哈啾」聲連連。

    走了一陣子,她也漸漸覺得乏味疲倦,便望回走,卻走到盡頭,本是陰陰暗暗的走道,在此陽光傾盆潑下從天花板上大大的破洞,女孩努力的踮腳尖,似乎想把洞上這片特別的藍天看個仔細,於是她搬來屋內唯一的椅子,椅腳在地上掰開了灰塵,留下長長的痕跡。她爬上椅子,跪坐上頭,再慢慢的站直,站穩後,她伸手撐住木頭屋柱,奮力一躍,坐在木柱上,藍天從洞口大小瞬間變大,她高興的擺動雙腿,風輕輕拂面那沾滿汗珠的臉頰,以及身旁長長的雜草(雜草很意外的長在屋頂上),本來討厭的烈陽,現在也把女孩的笑容照得更加燦爛。

    「我家門前有小河,後面有……」女孩輕輕的哼著歌,愜意悠閒的拍手。

    「哎啊!找到你了!換你當鬼!」「哈哈哈!活該活該,蚊子被找到了咧,當鬼當鬼!」
    「山……哇!」歌聲被突如其來的兩句話截斷,「砰通!」女孩被嚇得失去平衡,跌下屋頂。
    「哇哇嗚嗚」的哭聲響遍了古厝,或是整個童年夏季……。

    時光像是剪了這麼一段曾經,懵懵懂懂的那時,就如同被咀嚼般,碎碎模糊的,難以再拼湊出什麼。

    偶然,在午飯過後,撐起一把傘,我獨自出來散散步,想踱去一些無聊,記憶模模糊糊的,忍不住想走回從前的種種,一切都在不知不覺間……。

    昔時的咾咕石牆,至今部分早已損壞,或塌下,或苟延殘喘,剩下的仍傲然挺立,當時的雄偉依稀重現,只是上頭爬滿了雜草,添了份柔情,也增了份落寞。我輕輕的撫摸它,像是很久很久不見的故友,看著它緘默不語,是否氣我久不探望它?或是,我早已聽不見它說些什麼呢?

    坐上牆,靜靜的看著它,想起那時的辛苦攀爬,不禁感嘆又好笑,我竟然曾認為它是奇怪醜陋的石頭,像怪物般的石頭……,它是如此的堅韌,即便在澎湖冬季寒風殘忍的侵略下,它仍屹立不搖,默默守護著我們的田,我們的農作物,也許一天,一個月,一年,不,是十幾年了,它是如此的辛苦、堅強……又是如此的……可愛美麗。

    呆了一會,在傘下的陰影,同樣是這堵牆,今昔卻感覺不同,以前總覺與牆距離遙遠,甚至畏懼它的高大,但仍是高興的玩上一個下午;而今,距離確實縮短了,卻覺得很遙遠陌生。

    當時的回憶,依稀還在,那時裙上的小褐色點早已洗去,腿上的傷痕也隨歲月撫平,這都已褪色不再鮮活,取而代之的,是另一種成長的欣喜,是與過去的歲月相撞,那是一種深沉難懂的感慨……。

    跳下牆,卻再沒有空心磚在了,我握緊了傘柄,揮揮傘,像是默默的告別。

    前行,卻不知道往何去,向南慢慢走去,熟悉的景物,一一在身旁重現,看見了─它。

    原本牆上的門牌早已剝落,或許人們也遺忘了這。

    它們一舉侵入了古厝,陽光或是雜草叢叢,這真是從前的「鬼屋」嗎?我有那零點五秒的時間在質疑自己,也質疑眼睛所看到的景象,門損壞了一半,屋頂剩下幾片殘瓦,紅瓦搖搖欲墜……。

    我收起了傘,直覺驅使我匆匆闖入,忘了再敲敲門。

    這裡頭不再陰暗,不再有灰塵,不再有一個洞潑下燦爛陽光,這裡只剩下殘缺的一半,雜草爬滿屋壁,像是啃食著它餘留的生氣,風無禮的闖入,就像是嘲笑它一般。我不禁倒抽一口氣,怎會改變如此多呢?多到我難以置信……。

    「哇!」我大聲的叫,卻沒有半點回音,聲音就此散到天空無際無邊,就如同我失望心疼的思緒……。

    再度撐起傘,黑影壓垮了太繁雜的思緒,只想以簡單的想法去思考,我湊足了一些理由,試著最後一次摟住這古厝,卻只是摟成茫然一片,它彷彿佯裝成,一種平靜。

    即使咾咕石屋塌了、笑聲歌聲走了,屋頂空了大片天,留下來的,或老舊,或荒蕪,或寂寞,或是一個空轉著的電表箱,而那裸露著的紅磚仍吞吞吐吐想說點什麼,只是喑啞,又是木門解開了栓子束縛,隨風擺動,像是彼此輕輕嘆息……。

    後來,我常故意經過古厝以及石牆,想尋回昔日那些點滴,那首兒歌、那時的玩伴,或者應該說是從前的一些痕跡,一些曾經的痕跡,一些曾經在這片屬於我的土地上、我的故鄉留下的痕跡,雖然總是抱回滿堆失望……。

    夜晚九點,遠方捎來一陣濃得化不開的海鹹味,或許我們可以叫它鄉愁,因此,我總是無法完全解讀這種滋味,但是多少能膚淺的了解,這種感嘆,及回首時的無奈。

    蟬聲斷續,天拾起一片深沉的漆黑拋入人間,抑或我的眼眶,或是一些失落許久的模糊片斷。

    或許我已不必汲汲去尋求些什麼,也不必感嘆自己是否在現在失去了一些曾經,只要靜靜的沖泡-回憶。

    -女孩在石牆上張開雙手的笑著,或重回古厝屋頂上高聲歌唱,她又會再次那樣天真的笑著……。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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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日期:2013-03-01